懷里抱狗的那個人

邵步韻

小鎮(zhèn)在長江以北，遠(yuǎn)山之南。

那人站在街口，她抱著狗，狗依著她。

小鎮(zhèn)青石相鋪­­­

那人，碎花小褂——

小鎮(zhèn)年年如日，日日流遠(yuǎn)，那人年年如月，日日笑。那人像一塊青石，成了這個小鎮(zhèn)滄桑中不變的物象。

（一）

晨曦中的身影緩緩地拉近，拉近，那模糊的身影一點點地被勾畫清晰了——枯草般的頭發(fā)梳成羊角辮服帖地耷拉在肩上，無神的雙眼茫然地看著前方，空洞得沒有焦點。

（二）

她是小鎮(zhèn)上的傻丫頭，小鎮(zhèn)上的人不管老少都喚她——林姑。

林嬸是在建國前生下林姑的。

林姑本來不傻，她長得水水靈靈、清清秀秀，帶著一點淡淡的。她的父親在抗日戰(zhàn)爭中犧牲，從小她就和母親相依長大，家里很拮據(jù)，林嬸操勞將林姑拉扯大，林姑從小就很懂事，常常幫母親干活，母女兩人溫馨地過活。

后來，林姑談了鎮(zhèn)上的一個小伙子，小伙子長得白白凈凈，鎮(zhèn)上人都說兩個人配得很，在鎮(zhèn)上人的贊聲中，林姑總是埋著頭嬌羞地笑著。

可是，小伙子卻攀了省城里的一家親。林姑幾天沒見著他，就尋上門了。叩開紅漆的木門，小伙子的家里人不等她說明來意，就用力把推開，鄙夷地看著她：“你還想做我們家媳婦？啐，我們兒子可是去省城娶城里姑娘了”說罷，就甩手啪地關(guān)了門，暗黃色的銅環(huán)在漆紅的木門上反復(fù)彈起，朱紅的門上斑駁的漆塊簌簌掉落一地，很快，一切就都?xì)w于平靜。林姑呆愣地看著那扇關(guān)著的門，眼神里難息驚慌，還有溢在眸中的難言的情愫。忽然，林姑驚醒般地號啕，轉(zhuǎn)身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長長的巷中，留下一聲聲反復(fù)的哭聲，就像一條長長的浸著水的黑紗在風(fēng)中翻覆。

林姑滿臉淚地跑回了家，將自已反鎖起來，任林嬸怎么喚也不應(yīng)一聲。

三天三夜，林姑滴水未進。

三天三夜，林嬸未敢合眼。

三天后，林姑出來了，帶著的笑容。林姑用通紅的眼憐惜地看著林姑，她知道了發(fā)生的事情，她知道女兒心中的委屈，可是——女兒在笑，笑得清清澈澈，好像好還是個孩子，林嬸又驚又喜又憂地慢慢走向女兒，女兒還在笑，林嬸的眼神中一點點地透出驚恐，她女兒在傻笑，她想用手箍住女兒，可女兒就一下子掙開了。兩只手在空中胡亂地舞著。林嬸踉蹌地往前追，可林姑卻已經(jīng)順著小巷跑遠(yuǎn)了，林嬸看著早已遠(yuǎn)作黑影的女兒一下子就掩面慟哭起來，虛脫般地癱倒在地上。

街坊們都擔(dān)心著去看林嬸，只見林嬸坐在泥巴地上哭，就扶著林嬸進了屋，寬慰了幾句才慢慢散開。

林姑站在街口傻傻地笑。老人們看著心酸，總是拉著她的手，“林丫頭，你別鉆牛角尖啊，你娘辛苦把你拉扯大，你這樣惹你娘傷心呀?！?/SPAN>

林姑卻還只是傻傻地笑，笑得多了份凄涼，讓人聽了想落淚。

（三）

后來，林姑就傻了。

她再沒了淚，只是笑，傻傻地笑，像是要把她的悲傷笑干凈了。

（四）

林姑傻了，那戶人家就遷出了小鎮(zhèn)，林姑看著來往的人還只是傻傻地笑，原本漆亮如子夜的黑眸抖動得泛了晶瑩。

（五）

林嬸自從林姑傻了的那天起就一日日地憔悴下去，她常走到街口看著女兒在街口傻傻地笑，然后手捂著臉輕輕背過陰暗，再一步一顫地從街口走回去，長長的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在她影子的不遠(yuǎn)處是她傻笑的女兒。

林姑站在街口，看一個人走過去的人，一遍遍一次次地對著他們笑。老人們看著憐惜地拉著她的手輕輕拍著，哀嘆著踱開，林姑還是對著他們笑，傻傻地笑；中年人看了她，略覺著有些尷尬，只是禮貌地笑笑繞過她走開了，林姑還是對著他們的背影笑，傻傻地笑；孩子們見了她，總是大聲地喊“林姑”才熙鬧地跑開，林姑看著他們笑得更燦爛了。

（六）

林姑站在街口，常?？吹搅骼斯吩诮诸^溜達，她常常傻笑著用手浮浮地招招，嘴里哇啦地說上一通招呼它們過來。小狗們起初都遠(yuǎn)遠(yuǎn)瞧著她，徘徊著不上前，她倒也耐心，就在那兒招著手。狗們才畏畏縮縮地向她這邊靠，她就蹲下身，傻笑地摸摸小狗，然后小心地抱著小狗在懷前，把頭蹭著小狗的頭，傻傻地笑，小狗也感覺到她的友善，把頭安靜地埋在她懷前。于是，林姑常常抱著一條狗，站在街頭，傻笑。

（七）

當(dāng)夕陽的橘光灑向這座寧靜的小鎮(zhèn)，林姑才抱著懷里的小狗，腳邊圍了一群狗，慢慢地往回走。夕陽的色彩溫馨地籠罩著林姑，狗，這條小街。

（八）

林姑傻笑著回了家，她腳邊地那群狗也像回了家般涌了屋子，林嬸見了總是微微笑著卻又輕皺著眉頭沖著林姑說：“丫頭回來了！”林姑總是傻笑著抱著狗進屋了。林姑總是細(xì)細(xì)地用盆兒裝了食放在狗面前，才心滿意足地坐到桌前，看著林嬸，傻笑。林嬸總是蒼老地笑笑，用手捋了林姑散碎覆在額上的發(fā)，顫顫地說：“丫頭，你要笑就要好生笑，好生笑……”說著總是略有些哽咽地拍著女兒的手，混濁的眼里滿是擔(dān)憂和慈愛。

（九）

林嬸每天都讓林姑穿著干凈的細(xì)花小褂，梳著整齊的羊角辮，時常她盯著看鏡中的女兒就不由得哭起來，鏡中的女兒卻還是對著她笑，傻傻地笑。

（十）

每天，林姑總是穿著細(xì)花小褂，抱著小狗，慢慢踱到街口。

日子順著青石的小道一點點地滑。

林嬸倒下了。鄰居從街頭半拉半扯把抱著狗的林姑拉回了家。林嬸躺在陰暗的屋子里，四周都圍了人，她的雙眼深深地凹陷下去，陰灰的眼掙扎著還留有一絲的光亮。她的嘴艱難地一張一合。周圍的人側(cè)聲去聽去又什么都聽不見，林姑進了屋，傻笑著看滿屋的人，最后目光才迷茫地轉(zhuǎn)向林嬸，林嬸如柴的手試圖抬起，卻終是重重地摔下了，她凹陷的雙眼努力想要睜大，看清林姑，卻只是模糊見到林姑在傻傻地笑，她嘴一張一合想要對林姑說什么，卻虛弱得發(fā)不出聲音，林姑還是抱著狗對著林嬸傻傻地笑，四圍的人見了都背這了身用手背抹著淚。林嬸掙扎著向上直了直，想拼了力地說什么，卻直挺挺地倒下，咽了氣。街坊都輕輕泣飲，年老的人拉著林姑顫著說：“林姑呀，你娘死了，你怎么辦？說著都禁不住顫抖著。林姑卻還是抱著狗，傻傻地笑。

那一年，剛剛建國。

（十一）

再后來，每天，林姑還是出現(xiàn)在街口。

凌亂的碎花小褂，蓬亂的羊角辮，安靜地瞪著漆亮眸子的小狗。

（十二）

林嬸死后的那幾天，林姑笑得特別的燦爛，在街口如瀑的陽光下，那笑容脆弱得讓人有種淚落下了卻不知怎么去擦的悲涼。

日子漸漸恢復(fù)了平靜。林姑還是那個羊角辮姑。早晨，在晨曦中抱著一只狗穿過那條長長的青石路，走到街口，當(dāng)人群熙攘起來的時候，她還是傻笑著，抱著一條狗，還有那么一些狗就安靜地趴在她的腳邊，把頭擱在爪上，偶爾打個響鼻。

林嬸死后,林姑一個人守著那矮矮的小屋,還有一群小狗。那小屋是單調(diào)的青磚砌成的，青磚間的石灰已經(jīng)粉未化了，斑斑點點的洞坎里穴居著小蟲，屋檐上露出的深黑的瓦也殘缺得露出一個個豁口。林姑把小狗安置在那間擁擠的小屋里，她自己睡在那屋里，那屋里永遠(yuǎn)都有一種狗特有的臊味，可林姑卻永遠(yuǎn)與小狗相依伴夜。

有時，林姑抱著一只小狗，身后跟著一群狗，穿 過陰暗的小巷，走過活動的青石板去鎮(zhèn)邊的小河。從后面看，那群狗肥碩的小掌 一顛一顛地落在石板上，一些小巧毛茸的小狗尾巴是一個朵兒，可愛得給人一種想要抱在懷里的感覺，一些狗兒長得很健壯，尾巴細(xì)長，一搖一擺地歡快地跳躍，每一個狗兒都 歡悅地緊跟著林姑，絲毫不向周圍分散注意力，步伐緊張而有序。看過去，像一群浩浩蕩蕩的隊伍。

林姑領(lǐng)著“狗兒隊”傻笑著到了河邊，就坐在石階上，用手招著讓狗兒下河去洗干凈了。那荒涼的鎮(zhèn)邊就被那一群狗兒攪動得有了生氣。高低的蘆葦在河邊拉上帷幕，那個天地就成了狗兒與林姑的天地。

春天的蘆葦尚未褪去黃色，白色的小穗在風(fēng)中輕輕擺動，像絨毛般的柳絮再輕舞一陣便是一場夢幻。絲柳垂絳，蘆葦搖擺，狗兒歡愉，那人揚著笑容坐在延伸而近的石階上看著攪動著春風(fēng)的狗兒。

狗兒在清澈的河中撲騰，像戲耍的孩童。它們小小的眼睛和小巧的鼻子拼組在臉上就像綻開的笑容。狗兒們一個又一個從水中跳上石階，然后踏過石階奔向林姑，林姑就笑著用深藍(lán)色的布給他們擦干凈了，狗兒們有時還打個噴嚏，似乎很享受。

然后，狗兒們就依次臥在石階上，傍著林姑打著瞌睡，林姑就對著河無聲地傻笑著，一切的一切都懶怠打擾這寧靜。

每晚，林姑總是用盆兒盛了僅有的食物給狗兒，然后自己傻笑著蹲在地上看著，不時還為他們搔搔癢。

（十三）

時至清明，風(fēng)中透著微醺的氣息，卷過這一季的思念，流向未知的世界。

林姑，還在笑，傻傻的。

鄰居家的顧奶奶折了滿滿的冥幣，一步一顫地從街口把林姑拉走了。林姑傻笑著，蹲下身，把懷中的狗放到地上，從顧奶奶手中接過裝滿冥幣的箱子，略微傾下身，用另一只手臂挽著顧奶奶，一步一緩地向前走。

被放下的狗，瞇開眼，慵懶地看著走遠(yuǎn)的人……

一步一步。

春陽的溫暖醞釀在油菜花明麗的花瓣中，那大抹大抹的花瓣混夾著半個季節(jié)的味道散發(fā)出溫暖的氣息。走在開滿油菜花的田壟上，碎花的小褂渲上一層淡淡的黃色，在陽光的背逆間，忽隱忽顯。

荒草叢生的墓冢，透著一股荒涼的味道。林姑傻笑著站在墓碑前，沒有照片的碑透著一股青色的陰翳，沉重得讓周圍的世界凝滯了。

顧奶奶坐在石塊上，點燃了冥幣，被燃著的冥幣在風(fēng)中曼舞，黑的裳，難以延續(xù)的擔(dān)憂?？粗请S風(fēng)輕散的冥幣，林姑忽然就笑了，那一笑，如稚嫩的孩童對著母親的嬌語，陣陣隨冥幣相伴而散。

在空氣中，在溫暖的陽光間，在抹抹的油菜花間，林姑的笑像襁褓中的孩子，安適而寧息。

還有一種聲音，像游絲般的滑動：“丫頭，你要好生兒笑，好生兒笑……”

（十四）

鳶飛的季節(jié)是活潑的。

孩子們在鄉(xiāng)間的田野上牽著線，奔跑著，裹挾著一沒自由的風(fēng)向前去了。林姑傻笑著，抱著一只狗走在小路間，看著嬉笑歡地的孩子，腳邊的狗們，不管大大小小都像隊列般排成一排安靜地趴在地上，看著天。

孩子們的風(fēng)箏落在樹上，幾個男孩爭著想爬上去。林姑急急地跨過小溝走上去，對他們擺著手，嘴里哇哇地說著。孩子們指著樹枝間的風(fēng)箏，又急急地想爬上樹。林姑用手輕輕推開他們，自己攀著樹枝，踩著樹干拼力地往上爬。

這是一株說不上粗壯的樹，孩子們圍著看林姑艱難地向上爬。她在虬出的枝椏間顯得有點無措，時不時看著離她不遠(yuǎn)處的風(fēng)箏和在下面張望的那群孩子。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一根樹枝，探著身，將另一只手伸向風(fēng)箏。終于，觸碰到了那只在樹頭倔強地昂首的風(fēng)箏。忽然，“咔嚓”一聲，那根踩在腳下樹枝卻斷開了，林姑在樹枝的阻擾間摔在了地上，所幸，那只風(fēng)箏也被帶了下來。

孩子們圍上去看林姑，她的碎花小褂被杈椏劃破了洞，頭發(fā)也亂糟糟地蓬在頭上，略有些灰塵的臉上也布上了幾道細(xì)細(xì)的口子。孩子們問她礙不礙事，她卻又傻笑開了。

小狗們也圍了上來，探頭探腦地看著，有的則著急繞著孩子們團團轉(zhuǎn)，不知道林姑怎么了。

林姑笑著讓孩子們走散開了，小狗們便呼啦地圍了上來，林姑就坐在小狗的中間看著不遠(yuǎn)處歡笑地孩子們笑了，傻傻地笑了。

她的小褂上的破洞在風(fēng)中輕輕被掀開，又被蓋下去，她的發(fā)在風(fēng)中亂糟糟地散成了一團，她的傷口不斷地沁出血珠，順著皮膚細(xì)細(xì)地流下，但她卻還在笑。

在風(fēng)中傻傻地笑……

（十五）

當(dāng)這個小鎮(zhèn)正一步步地被“破四舊”的陰霾吞沒，紅衛(wèi)兵肆虐地搬著各種禁令打壓知識分子，林姑的容貌也一天天地從那個清秀的姑娘變成了一個滄桑卻又時而露出稚拙笑容的中華婦女。

林姑站在街口，抱著一只小狗?？磥硗娜俗哌^，她傻笑著。

衛(wèi)生站的老醫(yī)生們被一群青年押著從街口走過的時候，林姑的眼中有了波瀾，有了一絲驚慌。她緊緊地?fù)е鴳牙锏男」?，像犯了錯一樣地看著那群年邁的老人被套著木枷走著，而那群青年卻意氣洋揚揚地站在后面罵著。林姑閃躲著青年的目光看著佝僂腰的老人，笑容一絲絲的淡了下去。

深夜，安靜的小鎮(zhèn)像瞌睡的狼般醞釀著蠢蠢欲動的災(zāi)難。林姑躡著手腳，懷里抱著一個布包去敲還點著燈的老醫(yī)生家。年邁的醫(yī)生顫巍巍地打開門，像一只驚恐的小羊看著來人。屋里的木桌上擺著閃著微弱的光的煤油燈，燈前散放著紙張。林姑看著老醫(yī)生，把懷里的布包塞給他傻笑著，老醫(yī)生打開布包——是白白的饅頭。老醫(yī)生微紅著渾濁眼看著林姑，林姑卻還是傻笑著。

老醫(yī)生已經(jīng)被餓了好幾天了，他沒日沒夜地寫檢討，過著狼狽的日子，每天白天被拉著游行示眾，晚上卻又要寫一份份檢討，凌晨又要打掃茅廁。

林姑轉(zhuǎn)身，小心翼翼地下了石階，然后一顛一簸地借著涼涼的目光，沿著青石小路，慢慢往回走。

微弱的燈光下，老醫(yī)生抽泣著吞咽著饅頭，仿佛想把一切的力量注入這小小的饅頭。

（十六）

老醫(yī)生凌晨借著那僅有點亮的天色往茅廁趕，見到林姑傻笑著懷里抱著狗正往回走。晨早的風(fēng)很涼，吹疼了老醫(yī)生的臉，卻又把林姑額角的汗珠拂得越發(fā)晶瑩。

老醫(yī)生趕去時，只見茅廁已被打掃得干干凈凈，掃帚也被排放得整齊地放在墻角。老醫(yī)生顫顫地回過身去，只見林姑的背影正漸漸消失在薄薄的霧氣中……

（十七）

林姑一天天地站在街口。

林姑的懷里抱了一條小狗。

林姑總是在笑，傻傻地笑……

（十八）

有一天，當(dāng)年的那個青年回來了，帶著省城里的妻子和兒子。

他已不再年輕，歲月的痕跡一點點地擦去他的容貌。

他和一家人從遠(yuǎn)處漸漸走過來……

林姑抱著狗，呆愣地看著他從記憶的深淵處一步步走來……

他躲閃地看她。

她直直地盯著他。

他扶著兒子與妻子的肩想要避讓。

她不定期是定定地站著。

他看見她穿著破爛的衣服，蓬亂著頭發(fā)，懷里抱著一條臟兮兮的狗。

她看見他帶著他的妻兒一步、一步、一步走近。

他的兒子怪異地看著這個奇怪的女人。

她忽地就笑了，傻傻地笑了，抱著那只狗緩緩地轉(zhuǎn)了身，緩緩地離開了他心慌的范圍。

她的笑聲一點點地消散，一點點地消失……

他的擔(dān)憂一點點地消散，一點點地消失……

（十九）

有一天，林姑坐在街口的角落，安安靜靜。

當(dāng)人們湊近看時，只看見她微臟的臉上掛著傻傻地笑，她的眼睛卻閉上了。她懷中的小狗正蜷縮在她的懷中甜甜地睡著。

那掛在她臉上的笑容，一如往昔，傻傻的，稚拙的；那懷前的狗，一如往昔，安安靜靜的。

懷里抱狗的那個人，一如往昔，傻傻地笑著。

 

 

 

記：希望這是一個緩慢的故事，就像一組緩緩拉過的黑白默片，不需要緊湊波折的情節(jié)，不需要語言的烘托，讀的人就可以體會其中的一股淡淡的憂傷。似有一條長長悠悠的青石小巷，林嬸慢慢走過，走遠(yuǎn)；青年慢慢走過，走遠(yuǎn)；狗兒們慢慢走過，走遠(yuǎn)；林姑慢慢地走過，走遠(yuǎn)；這個小鎮(zhèn)也慢慢地沿著它成長；這個國家，也一步步地成長。

它有溫暖的一切，所以它不需要用色彩就可以濡濕人心，它有一種傻傻的笑，有了這笑就可以串聯(lián)整個故事。一切的一切，只希望慢慢道出，悠悠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