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通道,白熾燈發(fā)著微弱的光,忽閃忽閃,仿佛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黑暗的盡頭,他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滑落在那深壑般的皺紋上,兩片嘴唇上下抖動著,木訥地坐在長長的板凳上,影子被拉得老長老長……
老王年輕時是一位足球運動員,退役后成一名裁判,執(zhí)法公平,贏得了不少球迷的口碑。然而天有不測風云,正當他一帆風順,厄運找上了他,白紙黑字的診斷書,告訴他,自己最親的女兒也許要永遠離開自己。作為家中的主心骨,他雖悲痛欲絕但也只能強忍悲傷,故作鎮(zhèn)定。
徘徊在醫(yī)院長長的走廊里,女兒的呻吟聲不時傳來,每一聲猶如尖刀插在老王心坎上。女兒是一個懂事的孩子,雖然才十歲,但已懂得很多道理,平時總是笑盈盈的,怎么,怎么會遇上這種突發(fā)事件呢?想到這里老王老淚縱橫,無力地倚在醫(yī)院那雪白的墻上,盡量不讓女兒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
手機響了?!敖裉煜挛缬袌霰荣?,你來吧!”官腔味十足。
老王趕忙用袖口一抹臉,“陳總,我一定會去的?!崩贤跣睦锩靼?,如今只有錢才能換女兒的命,想也沒想,一口答應(yīng)。
洗了把臉,囑咐了一下妻子,老王快步趨向體育場。作為一名資深裁判,他知道心態(tài)是最重要的,幾個深呼吸,老王大踏步進入辦公室。
辦公室里煙霧繚繞,金錢和欲望的味道充斥其間,一旁的陳總正和兩位坐在沙發(fā)上的黑衣人談笑風生,毫無察覺老王的進入。
老王咳了一聲,陳總隨即搬了張凳,硬讓老王坐下。
“他們讓你辦件事,只要能辦到,錢不是問題?!闭秊榕畠翰』I錢的老王趕忙答應(yīng),在這個要用錢的節(jié)骨眼,就算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將女兒的病治好。
兩個黑衣人拿出一公文包遞給老王。
老王打開公文包,掏出文件看了起來,不一會兒鎖骨上的眉毛緊皺:“你是讓我控制比賽?”
兩個黑衣人不說話,算是默許。
“這不行,這一定不行!”說罷,老王欲轉(zhuǎn)身而去。突然,旁邊陳總仿佛是自言自語:“現(xiàn)在經(jīng)費不夠,看來得踢去幾個人?!崩贤躅^上的青筋頓時爆了出來,他真想用拳頭揍那個道貌岸然的上司,可理智告訴他不能輕舉妄動,頓時,時間像凝固了一般。老王閉上眼睛,女兒那活潑的身影便浮現(xiàn)在腦海中,是那么的親切,老王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絲沉重的聲音從喉間有力地發(fā)出,在這間不大的屋子里震動著——“好的,我干!”
老王迷迷糊糊地退出辦公室,走進了綠茵場,沸騰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比賽開始了,事與愿隨,白隊始終被壓制著,老王有些手足無措。兩邊的邊裁不停地打著手勢,場外的黑衣人暴躁地對著電話怒吼。
下半場紅隊更加兇猛,幾乎完全是壓著白隊打,白隊也完全放開,犯規(guī)的動作越來越大,老王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啊——”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傳來,又一名紅隊隊員被鏟倒。
老王震驚了,這不是女兒的呻吟嗎?他疾步走去,似父親般輕柔地說:“孩子,忍住,馬上就好?!比珗鲮o得可怕,大家都在看今天這位表現(xiàn)不佳的主裁。
“爸爸,為什么我沒有頭發(fā)?”“爸爸,為什么別人都去上學(xué)了,我還在這所大房子里?”一個個為什么深深刺痛了老王的心。他欲轉(zhuǎn)身離去,可是那如同女兒的呻吟卻讓他無法轉(zhuǎn)身。一面是自己的女兒,一面是如同自己孩子的運動員,全場有誰知道這位裁判正面臨著突發(fā)事件,兩難的選擇。
面色慘白的女兒,面色慘白的運動員,凄慘的呻吟。
老王剎地站起,立即成為全場的焦點。他像往常一樣果斷地掏出紅牌,毫不留情地將那位正做著手勢的球員罰下。
一聲準確無誤哨聲響起,紅隊隊員們奔走歡呼,掌聲如雷貫耳……
一個角落里,老王發(fā)現(xiàn)自己女兒慘白的臉,一點微笑。
[簡評]
雙線并舉,構(gòu)思是獨特的,女兒慘白的臉色和客人深黑的身影一直在眼前閃現(xiàn),不停在叩問著主人公的靈魂。文章里的“突發(fā)”,既涉及家庭,又事關(guān)社會;既是生活的,又是精神的。面對這突發(fā)中的“突發(fā)”,這位可敬的裁判吹響了心中的公正之音。
指導(dǎo)老師 鄭如芹